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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部电影应该是《暴劫柔情》
《燃烧女子的肖像》!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国风·邶风·燕燕》
01
孤独的海岸,无人倾诉的家庭,远嫁的命运,姐姐死亡的包袱……当这些沉重的枷锁一副又一副的加在洛伊斯身上时,她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甚至认为修道院的生活是无比美好的怪人。
她挣扎的抗拒着必将到来的命运,宛如一个溺水者,做着徒劳的挣扎。直到玛丽来之后,洛伊斯才找到了向前看的勇气。短短的时间里,她们成为了朋友、知己、恋人,画像从未成形到单薄,又从单薄到神韵具备。
只是,当画像臻于完美之时,也是两人分别之时。古老的伦理道德束缚着这对同性恋人,歇斯底里的争吵与相互指责亦不过是对即将到来的审判的恐惧。悲哀的是,即便是素来宽宏的上帝也不会支持这对恋人,玛丽也终究没有把那副完美的画像丢尽火里燃烧。
直到多年以后,玛丽看到洛伊斯另一幅画像,看着她身旁的孩子与手中拿着的那本书以及那醒目的“28页”,她欣慰的知道洛伊斯并没有忘记她。而在另一次相逢中,玛丽看到洛伊斯一个人坐在音乐厅的角落,当维瓦尔第的《四季·夏》奏响时,她开始止不住的哭泣,如同遗失玩具娃娃的女孩,被生活积压已久的父亲,守着黄昏度日的老人。
音乐越急促,她就越悲伤。
告别的前夜,两人躺在床上不舍睡去。洛伊斯告诉玛丽她有后悔的感觉,玛丽回答:“不要后悔,要记住。”
后悔什么?后悔这几日的打开心扉,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但洛伊斯一脸的满足又使得这种后悔变为一种调情的方式,她真的后悔吗?当然不,这个曾把修道院当成天堂的女孩怎么会后悔有这几日刻骨铭心的真实生活呢?
而当玛丽告诉她要记住之后,两人回忆起有限的相处时间内所发生的事。琐碎,平淡,毫不起眼,可两人都知道,这有限的记忆将会在未来很长的时间里成为她们夜深人寂之时的寄托。
夜很短,当玉兔西落,金乌东升之时,这几日的迷梦也就该彻底清醒了。
玛丽问洛伊斯,“第一次想要亲吻她是什么时候?”接着她思索了两秒,自问自答的问询,“篝火旁那次?”洛伊斯否认,她爱情的冲动在玛丽告诉她爱情滋味的时候就已经产生。
懵懂的女孩没有世俗,只有眼前人与心中火焰。
02
玛丽随身携带一本书,是讲述俄耳甫斯故事的书。这位痴情的诗人曾下地狱去救自己的爱人欧律狄克,冥王被他打动,同意俄耳甫斯带着欧律狄克离开,但有一个条件:在他领着妻子走出地府之前决不能回头看她,否则他的妻子将永远不能回到人间。
欧律狄克在路上因为伤痛呻吟,俄耳甫斯始终忍着没有回头看她。后来欧律狄克不满俄耳甫斯的冷淡,哼声抱怨,俄耳甫斯终究还是回过头去想要安慰欧律狄克,死亡的长臂又一次将他的妻子拉回死国,只给他留下两串晶莹的泪珠。
洛伊斯对玛丽与苏菲念出这段故事,苏菲对俄耳甫斯表示不满,认为他忘记了冥王的叮嘱回头,导致欧律狄克再次死亡。洛伊斯认为俄耳甫斯对欧律狄克情深义重,回头是一种克制不住的本能。但玛丽却觉的俄耳甫斯回头另有原因,他选择了欧律狄克的回忆,那一刻他是以诗人的身份回头,而不是爱人。
三个人,对一个古希腊悲剧故事呈现出三种见解。女仆苏菲看到的是悲情的结果,而这种非宿命的悲剧产生是因为俄耳甫斯回头那一个动作。
洛伊斯看到了爱情的力量,爱人的苦楚已经折磨了俄耳甫斯一路,他无法再拒绝欧律狄克的呼喊。重生的希望因爱而生,也因爱而破灭。
玛丽却从中感受到了记忆的珍贵。感性战胜了理性,记忆盖过了现实,玛丽认为那一刻的俄耳甫斯以一个诗人的身份回头,她在那时应该将自己代入了俄耳甫斯的身份中。
古希腊悲剧总是给人以宿命不可逆的无力感,但玛丽与洛伊斯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俄耳甫斯与欧律狄克的悲剧也预告了玛丽与洛伊斯的结局,俄耳甫斯以一个诗人的身份回头,玛丽也将以一个画家的身份记住。
03
看完《燃烧女子的肖像》之后,我纠结于结局的遗憾。导演与编剧没有让玛丽与洛伊斯在一起,也没有以玛丽再度烧毁画像而营造出剧烈的冲突感。
她们的抗争失败了。不,她们似乎根本没有试图去抗争,只是自我的挣扎,彼此撕扯,相互安慰,最后每人留下一幅纪念彼此的速写画。玛丽穿上衣服后再度成为了画家,洛伊斯在母亲面前低眉顺眼选择顺从于命运。
是的,没有鱼死网破,没有冲破枷锁,没有惊世骇俗,她们甚至连私奔的念头都没有生起过。一如用钢琴而非管风琴奏出的维瓦尔第的《四季》。
而在电影进度条拉到一半的时候,我自以为是以为猜到了结局。那一定是玛丽将画像丢尽火焰,熊熊的火焰烧毁过去,让画像变为灰烬,一如那晚篝火聚会上发生的一切——洛伊斯与篝火重叠在一切,随后裙子被篝火点燃——燃烧的女子,燃烧的画像,燃烧的过去,她们打破了世俗的枷锁,宣战丑陋的偏见。
即便是欲火焚身,也是凤凰涅槃的前奏。
可我也一度悲伤的想起芥川龙之介的《地狱变》,画师良秀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完成了一幅妖血斑斑的“地狱屏风图”后自杀。
洛伊斯会自杀吗?毕竟她姐姐是自杀的,而不懂游泳的她也总是想要到海里游泳。
不可能在一起的爱情永远带着遗憾与悲伤。
但爱情应该胜过一切的。
不是吗?我们都希望是。
但电影中的世界是18世纪的法国,而不是现在的法国。
04
这是两个女人的戏,整部片子极少有男性角色出现,但我无时无刻都感觉到男权社会所带来的压迫感。女仆苏菲意外怀孕只能让玛丽与洛伊斯陪她去打胎,全程看不见那个男人的踪迹。
洛伊斯的母亲试图用女儿的肖像来打动那个在米兰的男人,而这个过程中洛伊斯没有任何发表意见的权利。
混迹江湖的画家玛丽,没有机会去描摹人体,她参加画展甚至要假借父亲的名字。
即便是颇为强势的洛伊斯母亲,也心有戚戚的表示自己对洛伊斯送画像远嫁感同身受,因为她自己曾经也是这么过来的。如今的她想要回到米兰,回到上流社会去,只能借助女儿的出嫁,也就是依靠一位远在米兰的男人。
这就是18世纪的法国,尽管正处于大革命的前夕,但女性的地位依旧远远比不上男性。狄德罗在他的《百科全书》里以男性的视角来解释“束缚”与“牵系”的差别,他写道,“一个人对妻子是有义务的束缚,对情妇却是情感的牵系”
弗朗西斯·布歇创作的《墨菲小姐》亦曾被人认为是一种取悦于人的玩意,一如画中岔开着腿,裸着背部的小女孩一样,只适合私下赏玩。
男权社会下,女性的自由总是有限度的。大多数女性必须依靠男人,而她们所收获的“尊重”通常也都是虚伪的绅士精神用来衬托自己的高贵而已。
我们的玛丽、洛伊斯、苏菲都没有开口怪过男人,但她们都或间接或直接的被男权社会所害。洛伊斯远在米兰的结婚对象可以依靠一幅画像就决定娶她,这种物质上昂贵,但精神上廉价的婚姻只是一种形式主义的方式。
在大约两个世纪以后,波伏娃仍旧在《第二性》中写道:“‘想想也真可悲,’米什莱写道,‘女人,这个相对的人,只能作为夫妻中的一员来生活,她往往比男人孤独。他广交朋友,不断有新的接触。她若无家庭则什么也不是。而家庭是一种摧残人的负担;它的全部重量都压在她的肩上。’”
而当时的法国权贵阶层,一个男人有钱有权是不够的,他还必须拥有除自己妻子之外的女人。作家布丰就觉得,“爱除了肉体之外没什么好处。”
姣好的面容是洛伊斯能够嫁到米兰的根本,但这不是爱情,而是一种对肉体欢愉的臆想。洛伊斯的姐姐无法接受这一切,故而跳下了悬崖,洛伊斯抗拒着这一切,从而气走了一个画师。
但洛伊斯在否定了玛丽第一幅画像之后主动要求当玛丽的模特,这也直接决定了自己必将嫁到米兰去。
但,她为什么会接受呢?
是单纯不满意第一幅的呆板?
还是打心眼里认为玛丽没有绘画的天赋所以有恃无恐?
亦或者是希望玛丽能够多留下来一些日子?
而我心底认为,洛伊斯是想看看一种真实的自己,那种从未在镜子里,母亲的眼神中看到过的自己。因为恐怕她也从未看清过自己的模样,而她觉得玛丽一定可以很好的描绘出她的样子。
对于玛丽而言,这或许是职业生涯遭遇到的最大挑战,画家的尊严让她在被批判之后亲手毁掉了第一幅能够很快交差的画。她接受了洛伊斯的挑战,同时得到了与洛伊斯单独相处五天的机会。
这像是一个斗牛场中进去了两个女人。一个扬起了手中的红布,一个赤红着双眼朝着有颜色的方向猛冲了过去。
大概在这一刻,她们才能忘记这该死的男权社会,她们眼中开始有了彼此。那是女性的特征,美丽,忧郁,倔强,迷惘,一如那个时代所有试图拒绝融入男权社会的女性一样。
05
对模特极其挑剔的卢西安·弗洛伊德曾强硬的表态过:“如果有人要我画他,我通常会无比反感,甚至想揍他们。”而他的模特,如《穿条纹睡衣的女孩》中的西莉亚曾说:“我觉得我被毫无一丝怜悯地审视着,好像躺在手术台上。”
优秀的画家要想画好肖像画,只看到模特静态的一面通常是不够的。卢西安·弗洛伊德喜欢用几乎能将模特强暴了的目光狠狠的审视他的猎物,伦勃朗会从雇主的职业身份上寻找模糊的感觉,而玛丽所做的是通过与洛伊斯的朝夕相处,去捕捉她生活中的情绪。
有许多画家最终爱上了自己的模特,因为当画家将一个模特完美的表现在画布上之时,他就是世界上最了解模特的那个人。玛丽也越来也了解洛伊斯,在相互注视中,洛伊斯的逃避,悲伤,不知所措,甚至是对爱情的好奇与渴望被她尽收眼里。越了解,画上的洛伊斯就越是神采动人。
洛伊斯不再是夹带着可笑的红晕,呆板的目视前方。而是被火焰包围,灼灼逼人。
而燃烧起来的也不仅仅是画中人,还有那个绘画的人——“纵火者玛丽”。
克劳德·莫奈也曾一度抗拒着画肖像画,直到他遇到了卡米勒。然后,《绿衣女子》诞生了,《撑伞的女子》的出现了,《穿和服的女子》让世人震惊了。卡米勒在莫奈眼中像是有千百种样子,莫奈面对着心上人永远也画不够,这不是一个艺术家的能力,更是一种基于爱情而发现美的本能。
玛丽也画不够洛伊斯,她在洛伊斯熟睡时画她,在做爱后画她。洛伊斯笑着说:“以后你可以无数次的重复画我,但我什么都没有。”玛丽笑着拿起那么讲述俄耳甫斯故事的书,在第28页里画上了裸体的自己。
28页,日后的洛伊斯在其他画像中出现时,手里拿着的正是玛丽送给她的书,洛伊斯将手指别在第28页中,诉说着未曾忘却的过去。
06
《燃烧女子的肖像》故事背景有时候又很不像是18世纪的法国。因为在启蒙运动的影响下,18世纪的法国是一个充满着欲望的躁动地方。
莫扎特在1763年写给妻子的信中如此描述法国女人:“你问我巴黎的女人美不美。我该怎么说呢?她们涂抹得像纽伦堡的娃娃,她们用令人厌恶的手法把姿容破坏无遗,一个诚实的德国人看到这样的女人能分辨得出她本来是不是美女吗?”
而在电影中,玛丽与洛伊斯都没有厚实的妆容,这部电影充斥着克制的宁静。朴素的服饰,海浪声,火苗的跳动,单调的颜色,甚至是做爱与调情,一切的一切都不太符合18世纪的法国。
但同性的爱情与无处不在的男权压迫带出了一种沉默的张力。篝火聚会的那一幕,妇人们集中在一起唱起高亢的歌,这是只属于女人们的黑夜欢愉。
07
电影结尾处有段长达两分钟的“注视”。在之前的情节中,出现过许多的注视,但这一次是特别的,因为这一次的注视是单向的,玛丽不会迎来洛伊斯的眼神交汇。
在玛丽的注视中,洛伊斯的身形由远至近,由平静到哭泣。维瓦尔第的《四季·夏》响彻音乐厅,洛伊斯的哭泣声被掩盖了过去,但起伏的胸膛与可见的泪珠表示她剧烈的情绪波动。
夏日的雷雨,是滂沱而下的宣泄。大概只有在这里,这一时刻,洛伊斯才能毫无顾忌的哭泣,一如篝火聚会上的妇人们,卸下白日的重担,唱起高亢的歌。
谢邀,应该是我唾弃你的坟墓
根据你的描述,电影的名字叫做:《男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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